春盛食罍

「遙かなる約束」

   富士電視台以太平洋戰爭時期為背景，在2006年末時，推

出了兩部以夫婦愛為主的特別連續劇，第一部是之前介紹過

的「虹を架ける王妃」，第二部，也就是在日劇版上大受好

評的「遙かなる約束」了。

   「遙遠的約定」一劇是由越老越帥的型男阿部寬以及寶塚

系不老妖精黑木瞳主演，兩人從青年演到老，劇情則根據真

人實事改編，男主角峰谷彌三郎在年輕的時候因病住院而結

識了在醫院工作的久子，當時的彌三郎因為自己身體不好無

法從軍，長期鬱鬱不得志，就在這個時候，無意中聽見了久

子美妙的歌聲，彌三郎被久子的開朗活潑所吸引，久子也對

寡言內向的彌三郎產生了好感，兩人遂在彌三郎出院後開始

交往，那真是一段年輕且無憂無慮的時光啊！彌三郎帶著久

子看舞台劇，欣賞音樂會，兩人純真誠摯的感情隨著每一次

的會面加溫，然而即便兩人世界再美好，戰爭的局面卻是每

下愈況，有感於時局的動亂與人心惶惶，彌三郎下了一個決

心，那就是向久子求婚，因為在此時此刻他所能做的，就是

保護自己心愛的人了。

   在故鄉因幡的白兔海岸，彌三郎以百人一首中的「立ち別

れ」向久子求婚了，久子滿懷感動的點了頭，兩人終於結成

了連理，婚後，由於戰事持續吃緊，彌三郎攜著新婚妻子來

到了朝鮮工作，久子也在這期間產下愛情的結晶久美子，偏

偏不久後日本戰敗投降，身在朝鮮的日本人頓時陷入了困

境，且還受到蘇聯軍方的控制，過著相當困苦的日子，好在

三人家庭雖有著身在異鄉，不足為外人道的艱辛，但因為彼

此相守，總是倍感幸福；與此同時，彌三郎救助了一位名叫

山岡的日本軍人，山岡渾身是傷，完全不說話、不談過去、

更不對彌三郎的好意表達感謝，但基於是同胞的緣故，彌三

郎一與久子總是親切地待他，只是好景不常，某個夜晚，彌

三郎在一陣吵雜的人聲中驚醒，山岡已經不見人影，蘇聯軍

方卻突如其來地闖進家中，抓走了彌三郎，因為語言不通，

彌三郎完全沒有招架能力，只能口口聲聲安撫慌亂的久子，

說這是一場誤會，很快就能回來，久子看著丈夫被蘇聯人強

行帶走，她只能相信丈夫的話，但她卻沒想到彌三郎口中的

去去就回，竟會持續了長達五十年的光陰。

   分離開始了，彌三郎與久子分頭接受了命運之神殘酷的考

驗，久子在朝鮮帶著女兒四處逃難，好不容易才能回日本，

彌三郎則在蘇聯軍官的拷打下聲聲喊冤，然而這時山岡突然

出現了，他竟誣賴彌三郎是日本間諜，專門從事情報工作，

彌三郎完全不明白山岡為何恩將仇報，難道是為了在臨死之

前抓一個墊背嗎？但為什麼是他？他還不想死啊！久子在苦

苦的等著他呢！

  滿腔的恨與怨，讓彌三郎痛不欲生，然而他卻永遠也沒辦

法得知山岡陷害他的原因，因為山岡在指認他沒多久之後立

刻被槍斃，彌三郎則被發配邊疆，到西伯利亞參加勞改去

了，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原本身體就不是特別好的彌三郎

在漫天風雪中勞動時幾度徘徊在生死邊緣，但是想再見久子

母女一面的強烈意念使他站了起來，他卯足了勁拼命地學習

理髮、磨刀、甚至是針灸按摩等等技藝，為的就是讓蘇聯軍

認為他是一個有用處的人才得以繼續活下去，他所做的一切

通通被一個長官看在眼底，或許是彌三郎多年來謙卑恭謹的

態度感動了他吧，這位蘇聯長官在彌三郎進入勞改營的第七

年後，終於發給他赦免令，彌三郎欣喜若狂，他以為自己終

於可以離開這鬼地方，回到他所摯愛的妻女身旁。

   但彌三郎錯了，出獄沒多久，他便聽到蘇聯遣返日本囚犯

回國的新聞，彌三郎名義上已經是個自由人，自然不可能在

遣返名單之中，後來彌三郎才知道在自己工作理髮廳中，有

一名常客根本就是蘇聯KGB派來監視自己的人，當初刻意赦

免彌三郎，根本是為了不讓他回國，為了將他留在蘇聯境內

繼續監視他，因為他是間諜啊！

   彌三郎發了狂似地在路上奔跑，他是被冤枉的！無辜的！

他只想回到久子的身邊，這有什麼錯？為什麼這麼難？！而

同一時間的日本這方，久子在與彌三郎失聯多年後，終於在

報紙上看到彌三郎還活著的消息，她高興的當晚便開始縫補

起棉被，為的是要讓彌三郎回到家裡時，能有個舒舒服服的

被窩，船隻抵達日本當天，久子帶著久美子來到碼頭等待被

遣返的日本人，從早晨等到中午，從中午等到黃昏，眼見周

圍那和她有著一樣處境的人們為了重逢喜極落淚，久子也滿

心期待著彌三郎的歸來，只是人散了、船走了、太陽西下

了，碼頭變得空空盪盪，久子卻沒等到她魂牽夢縈的夫婿，

喃喃的為什麼在久子的喉間不停的滾動，那天晚上，身為女

兒的久美子有生以來第一次看見母親竟縮在被窩中不停的大

聲哭泣。

   時間就這樣無情的滑過去了，彌三郎的未歸並沒有打倒久

子，她仍舊堅強地負起了照顧女兒的責任，也仍舊拒絕再

婚；而身在異鄉的彌三郎則依舊活在KGB的掌控中，他失去

了回家的希望，也失去了人生的目標，在連自殺都不被允許

的情況下，彌三郎感覺到自己徹底變成一具行屍走肉；彌三

郎理髮廳裡的同事因為看不下去而力勸他到渡假中心放個

假，彌三郎原本興趣缺缺，卻因為難以推辭這份好意而勉強

答應前往，就在這個渡假中心裡，他認識了一位俄國女子-

庫拉維亞。

   庫拉維亞有著和彌三郎一樣堪憐的過去，她與久子從事相

同的職業(護士)也無形中使彌三郎對她產生了親切感，在細

水長流的交往中，彌三郎封閉在雪地裡的心，漸漸消融出一

道涓涓細流，庫拉維亞對他的過去，總是抱持著理解與同

情，她關懷這個日本男子，也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再與家人重

逢，在那之前，她願意陪伴在他，彌三郎懷抱著感恩的心，

與庫拉維亞結婚了，庫拉維亞是唯一能夠理解他、疼惜他的

女人，和她在一起，彌三郎感覺到了失去已久的溫暖，甚至

連長久以來所痛恨的這塊蘇聯土地，都似乎有了新的意義，

在新家的庭園裡，彌三郎與庫拉維亞種菜養羊，領到了退休

金、歸化了蘇聯籍，彌三郎已經開始把自己徹底的當作蘇俄

人，然而數年後，蘇聯政權卻瓦解了！

   「你可以回日本了！」這是庫拉維亞得知這樁消息之後，

對彌三郎所說的第一句話，然而彌三郎卻突然近鄉情怯了起

來，一是蘇聯政權雖然倒臺，但想要回日本依然難如登天，

要斡旋的事項太多太多，其手續之繁複已經不是身處極地且

又上了年紀的彌三郎禁受得起的，再說，他要是回了日本，

那庫拉維亞又該怎麼辦呢？她無怨無悔的相伴他數十年，難

道他可以一走了之嗎？僅管回鄉的渴望日日夜夜呼喚著他，

最終彌三郎仍是選擇了壓抑，他不予理會這股日益膨脹的思

念，並且下了個決心。

   「做副棺材吧！」彌三郎對庫拉維亞說著，彷彿在堅定自

己的決心似地，從 那日起，他就埋首在工具房中敲敲打打

起來，他要做的是兩個人的棺材，生同衾、死同穴，他要和

庫拉維亞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庫拉維亞從不懷疑彌三郎的真誠，然而她是答應過彌三郎

的，她絕對不會成為彌三郎與久子之間的妨礙者，她已經發

過誓要幫助彌三郎就絕對會幫到底，於是庫拉維亞不顧自己

有病在身，千里迢迢地搭著火車前往千里之外為彌三郎奔

走，終於為他順利地辦到一張回國的簽証。

   一本小簿子，幾個戳印，這竟就是通往日本的鑰匙，當彌

三郎看到庫拉維亞好不容易拿到的護照時，眼眶都紅了。

   「我只是回去看看，回去看看就回來……」直到返回日本

前，彌三郎都不停地對庫拉維亞保証著，他的興奮之情溢於

言表，相較於彌三郎，庫拉維亞卻表現得十分沉著且冷靜，

分離之日到來，車站的月台上頭，庫拉維亞遞給他一個包

裹，要他上了火車再看。

   “請偶爾想起俄國與前進村，我們是在無法想像的人生中

相遇，類似的命運將我們拉近，即便沒在教會中舉行婚禮，

我們的人生卻十分真誠、神聖，兩人緬懷回憶，廢寢忘食專

注於工作，這樣渡過了漫長的歲月，現在年歲已老的你，終

於能夠再次回到自己的祖國，我們大概無法再相見了吧？這

也是我們的命運，我無法將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的不幸

上，我會在自己的祖國活下去，帶著三十七年多的歲月，與

你在一起的快樂活下去，最後，祝福你們永遠幸福長壽 － 

庫拉維亞”

   彌三郎的淚，已經淹沒了眼眶，支撐他走到今天的，正是

庫拉維亞無私的愛啊！一方面，已經與蘇俄聯繫上並得知丈

夫即將回國的久子，大病之身竟也好了一半，在久美子的攙

扶下，她顫顫危危地來到車站等候彌三郎，引頸企盼著他的

到來。

   火車進站了，人潮魚貫而出，久子伸長了脖子，苦苦地等

待，等到人們一個個散去，一個高大的身影映入眼簾為止。

   五十年了，烏黑盡成白雪。

   再無他話，彌三郎用他寬大的手臂環住飛撲而來的久子，

這個擁抱，久子足足等了半世紀，為了這個遙遠的約定，他

們無怨無悔的接受了命運的磨難，只為了再見到彼此，再感

受一次對方的溫暖，這份深長幽遂的摯愛，即使是未曾經歷

過戰爭的世代，也會為了他們的坎坷、堅持而動容。

   雖然劇長只有短短的兩小時，但其中卻橫跨了半世紀的光

陰，一對夫妻，分別了五十年，這樣的催折卻沒有使他們分

開，反而讓彼此的心更加緊密相連在一起，或許，這一切的

源起，只為當初彌三郎在白兔海岸邊，為久子所朗誦的一首

和歌吧。

   「立ち別れ 因幡の山の峰に生ふる 待つとし聞かば 今歸り來む 」

　　再見了，我就要去因幡赴任了，如果聽說你在等我，我

一定會馬上回到你的身邊。

  註：自離開蘇俄之後，彌三郎遵守著與庫拉維亞的約定，

每周去信向她報告自己的平安，而為了彌補這五十年的空

白，在與久子重逢之後，彌三郎更日日為久子下廚、按摩、

煎藥，並在之後被宣無罪，將庫拉維亞接來日本一塊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