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因為工作去了花蓮幾趟,除了日日欣賞後山好風景之外,更
有意外收獲。
我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老同學,她是我心中的吉普賽,我流浪的野
鷹。
S君與我是在校時的同學,蘭嶼的達悟族出身,有深深的輪闊和
隨意的舉止,她在課業方面完全抱持隨緣態度,然而打工卻超勤
快,人家不過交待她掃地,她就連電風扇、飲水機都順便拆下來
洗;S君是家中最小的孩子,父母已經過世,其他兄姐則在本島各
處落地生根,只有她,終年像隻孤雁一樣地,在我們就讀的那所
學校,不甚起眼卻安步當車地以著自己的步調生活著。
她也寫詩,常常投到校刊上的,詩的風格灰闇沉重,洋溢著濃烈
的自毀氣息,不知道是不是為賦新辭強說愁的關係,但現下想來
我已經能夠理解,也許是當時的環境限制了她奔放的靈魂,她從
沒說自己想做什麼、想幹什麼,她也許從不想做什麼、幹什麼,
她的生活態度不伎不求到令人操心,幾乎和她說話時都能感覺她
心底的靈魂其實站得離我們遠遠的,她微笑傾聽,但總是有著幾
秒的錯失、幾秒的飄忽,我知道這是那靈魂站在遠端的人經常有
的慣習,她是風一樣的人,很難掌握的。
忘不了那些日子,S君教我打桌球,再找不到一個人像她一樣有
耐心的教授、餵球給我,汗水浸潤她黑黝的臉頰,襯得她黑白分
明的雙眼更加發亮,她的牙齒很潔白,我總是暗自羨慕著;我們
經常在體育課閒暇時的空檔裡,坐在樹蔭底下閒聊,我苦恨自己
是個沒有故事又多話的人,總愛把看了什麼書,想作什麼事跟她
說,她總是微笑附和,有時稱讚我有想法,怪自己當時孩是孩
子,受了褒獎竟也飄飄欲仙,不知收斂的大放厥辭,但S君一貫微
笑,我喜歡她的笑容,每當被她投以讚許總讓我感覺歡快,有時
我問她的想法,她總是說不完全,或許是她要的天地太大,竟也
無從說起吧,我是個見識淺薄的孩子,而她在那個時候,就已經
有很多很多的心傷了。
畢業之後的最初幾年,我們曾見過一面,那時她來我家借住一
晚,又是整宿整宿的聊個沒完 (也許依舊只是我在廢話) ,當時我
問她,畢業之後做了些什麼,她告訴我,她騎著她那台二手的五
十㏄小綿羊一路闖盪,不知不覺到墾丁去了,因為覺得星星很
美,就留在那裡打工,晚上就到海攤去躺著看星星,我聽了雖然
覺得不可思議,但是心裡又隱約覺得,是了,這果然是她才幹得
出來的事,當晚我泡了一杯茶給她,聊了整晚,茶也回沖三四
次,我想著再幫她換過茶葉,S君卻連連阻止我。
「不、不要換,這樣就可以了。」
「不換茶葉,那麼至少換個熱水吧?」
「不、不用,涼掉的茶也好喝。」
不知是怕麻煩我還是真心如此認為,S君將茶捧在手邊笑著回答
我,這就是她,總是如此親切客套到讓人想打她,不過是換杯茶
水嘛!我心裡嘀咕著,她對物質要求不高也由此可見,S君臨去之
前給我留了手機跟地址,說要再聯絡,我收下了,幾次打電話卻
總找不到她。
於是,我們再度失聯,
(待續)